一、    项目简介

Y公司基于第三方支付开发聚合支付产品，为商家接入第三方支付提供技术服务。Y公司本身不具备第三方支付的资质，但是，其开发出计算机程序，可以为客户提供第三方支付接入的解决方案，使客户可以同时接入不同的第三方支付平台，实现快速部署。

Y公司的股东新设立X公司，从事开发手机网络小游戏的开发。X公司会寻找多个游戏运营方，由运营方实际运营小游戏，这也是业内网络游戏的常见模式。X公司计划在自有服务器上部署小游戏服务端程序，将小游戏客户端交由多个运营方运营。这样X公司可以专注与游戏的开发和维护，而运营方可以专注于市场开发和商务运营。

小游戏的收入主要是游戏内用户购买道具点卡，所得收入由X公司和运营方按比例分配。小游戏的支付手段使用Y公司聚合支付方案。

X公司和Y公司之前均未从事过游戏领域，担心Y公司的支付业务被运营方不正当利用，希望降低或规避法律风险。

X公司和Y公司计划的交易结构如下：

一、    相关背景

（一）  服务端与客户端

网络游戏，由于其联网的属性，需要通过互联网交换数据。安装在游戏玩家一侧的程序称为“客户端”，安装在游戏运营者一侧的程序称为“服务端”，网络游戏的数据一般都存放在服务端。手机上的网络游戏，其安装的平台由电脑转变为手机，游戏过程中数据交换的需求依然存在。

X公司发开的小游戏客户端会根据运营方的要求，对小游戏的图标、logo等更换为运营方指定的内容，而客户端的计算机程序几乎修改，以此实现小游戏的深度定制。服务端程序则计划由X公司统一进行安装、维护。

（二）  聚合支付

聚合支付，也被称为“第四方支付”，是指依托于银行、非银行金融机构和清算组织的支付通道和清算能力，通过自身技术服务，为商户提供接口、集成、对接、订单处理、数据统计等定制化服务。聚合支付的优势在于，商户使用一次部署就可以同时接入多个不同的第三方支付系统，消费者在使用二维码支付时可以用不同的支付方式扫描同一个二维码完成支付。

聚合支付的价值就在于能够提供完整成熟的解决方案。对于小商户而言避免了程序开发和部署的成本，可以在业务的早期快速完成第三方支付接入。使用一个二维码完成多个支付平台的支付，可以提升消费者的消费体验。

典型的聚合支付关系如下图所示（以商户A为例）：

（一）  云服务

云服务只是一个统称，可以分成三大类：

        1.      SaaS（Software as a Service，软件即服务[1]）

SaaS 是软件的开发、管理、部署都交给服务提供方，不需要关心技术问题，可以拿来即用。普通用户接触到的互联网服务，几乎都是SaaS。

常见的SaaS服务有：团队协同服务Google Apps、储存服务OneDrive、社交服务新浪微博。

        2.      PaaS（Platform as a Service，平台即服务[2]）

PaaS 提供软件部署平台，抽象掉了硬件和操作系统细节，可以无缝地扩展。开发者只需要关注自己的业务逻辑，不需要关注底层。

常见的PaaS服务有：Heroku、Google App Engine、OpenShift。

        3.      IaaS（Infrastructure as a Service，基础设施即服务[3]）

IaaS 是云服务的最底层，主要提供一些基础资源。它与 PaaS 的区别是，用户需要自己控制底层，实现基础设施的使用逻辑。

        4.      小结

常见的IaaS服务有：Amazon EC2、阿里云和腾讯云的虚拟服务器产品。

[1] https://en.wikipedia.org/wiki/Software_as_a_service

[2] https://en.wikipedia.org/wiki/Platform_as_a_service

[3] https://en.wikipedia.org/wiki/Infrastructure_as_a_service

上述三种云服务的特点都是服务商控制服务器，云服务的用户根据服务种类不同，管理不同层级的资源。一般情况下，服务商可以接触用户数据，但是基于用户协议，服务商一般不会主动接触用户数据。

X公司计划采用的云服务器运行小游戏的服务端，各个云服务器之间相互隔离，但均由X公司负责管理。运营方不需要介入到小游戏服务器的管理和运维之中，其服务模式更加接近于SaaS。这个方案的好处在于运营方的运营门槛较低，由X公司管理云服务带来专业化和规模化的优势。

（一）  应用程序编程接口

应用程序编程接口（Application Programming Interface[1]），是一个程序为了方便外部程序调用其内部功能而设计出来的函数或方法，其本身也是被调用程序的组成部分。

Y公司的聚合支付就是整合多个第三方支付的API，通过编程的方式将第三方支付的API做二次开发，开发出的聚合支付API部署到商家支付应用。聚合支付的收费模式是按照支付金额的一定比例收取服务费。API设计开发时都会设置一定的认证机制，只有通过认证的程序或应用才能调用API，实现功能。API的认证机制，也是费用结算的依据。

X公司游戏业务中，计划继续使用Y公司的聚合支付，方便游戏玩家购买道具和点卡等。Y公司并不确定是否向X公司收取聚合支付的服务费。

（二）  操作系统权限

桌面操作系统以微软Windows操作系统和苹果OSX操作系统为主。而服务器上的操作系统，占绝对主流的是Linux操作系统，少量使用Windows操作系统。绝大多数操作系统，都有基于用户身份的权限管理机制，使操作系统的管理员可以根据需要分配不同的权限给不同的用户。比如：可以精确地控制具体某个特定的文件或目录给予某个特定的用户读取。

（三）  软件部署和运营维护

软件部署是将开发好的程序安装到服务器上的过程。广义的软件部署还包括安装前服务器硬件的搭建，操作系统的安装和运行环境的安装。

运营维护，是指软件安装运行之后，对于已有程序进行的修正错误或者升级等行为。

二、    律师工作

律师的工作分为：法律风险分析和交易结构设计两个部分。

（一）  法律风险分析

分析法律风险，是明确业务开展红线，避免触及红线。

        1.      聚合支付业务的合规风险

2017年1月22日，中国人民银行结算司发布《中国人民银行支付结算司关于开展违规“聚合支付”服务清理整治工作的通知》（银支付〔2017〕14号，以下称“14号文”），其中明确聚合技术服务商严格定位于收单外包机构，明令禁止四种行为：

1)   不得从事商户资质审核、受理协议签订、资金结算、收单业务交易处理、风险监测、受理终端（网络支付接口）主密钥生成和管理、差错和争议处理等核心业务；

2)   不得以任何形式经手特约商户结算资金，从事或变相从事特约商户资金结算；

3)   不得伪造、篡改或隐匿交易信息；

4)   不得采集、留存特约商户和消费者的敏感信息。

上述四种违法行为中，聚合支付服务商最容易触犯的一项是变相从事资金结算业务，俗称“二清”、“二次清算”。Y公司从事聚合支付服务多年，因此一直将自身定位于技术服务提供者，整体解决方案的提供者，没有变相从事结算业务。

对于14号文列举的其他情形，Y公司均无意触犯。在其陈述了基本的业务逻辑和业务流程后，我判断Y公司聚合支付不涉及违法违规行为。

        2.      聚合支付中因商户产生的风险

下游的商户从事违反犯罪活动，而将聚合支付作为其获取非法利益的手段。最为典型是涉嫌赌博，《刑法》第三百零三条规定了赌博罪和开设赌场罪：

1)   赌博罪：以营利为目的，聚众赌博或者以赌博为业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处罚金。

2)   开设赌场罪：开设赌场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处罚金；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

2010年8月31日，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公安部发布了《关于办理网络赌博犯罪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意见》（公通字[2010]40号，以下称“40号文”）。其中对于开设赌场罪的服务或帮助行为的客观方面作出了规定：

1)   为赌博网站提供互联网接入、服务器托管、网络存储空间、通讯传输通道、投放广告、发展会员、软件开发、技术支持等服务，收取服务费数额在2万元以上的；

2)   为赌博网站提供资金支付结算服务，收取服务费数额在1万元以上或者帮助收取赌资20万元以上的；

3)   为10个以上赌博网站投放与网址、赔率等信息有关的广告或者为赌博网站投放广告累计100条以上的。

[1] https://en.wikipedia.org/wiki/Application_programming_interface

Y公司为小游戏提供聚合支付的服务，虽然不属于民法上的资金结算业务，但是在刑法上有可能被认定为资金支付结算服务。而X公司是小游戏的开发者和服务端的安装部署和运营维护者，如果采取云服务的模式，客观上还涉及到服务器托管、网络存储、软件发开和技术支持等服务。

同时，在Y公司聚合支付的环节上，除了严守14号文的要求，应当对各个运营方的资金量作出自动化的分析，如果有异常应当重点关注，并人工介入。

40号文对主观上“明知”的认定作出了规定：

1)   收到行政主管机关书面等方式的告知后，仍然实施上述行为的；

2)   为赌博网站提供互联网接入、服务器托管、网络存储空间、通讯传输通道、投放广告、软件开发、技术支持、资金支付结算等服务，收取服务费明显异常的；

3)   在执法人员调查时，通过销毁、修改数据、账本等方式故意规避调查或者向犯罪嫌疑人通风报信的；

4)   其他有证据证明行为人明知的。

基于上述“明知”的认定，X公司和Y公司如果因小游戏存在盈利，这种盈利应当与业内其他小游戏保持相当的水平。X公司原来计划小游戏利润分成的模式和Y公司聚合支付不收费的模式，需要重新审视。当存在个别运营方或其代理涉嫌赌博时，何种收费模式对于X公司和Y公司是最安全的？

        1.      游戏平台服务因运营方产生的风险

对于游戏本身而言，需要获得相应的行政许可，具体包括：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著作权登记证书、ICP许可、游戏运营备案、网络游戏审批（俗称“版号”）等。这些行政审批手续都是游戏上线之前需要取得的。这些行政许可事项，是在中国大陆从事网络游戏并收费的前提条件，X公司已经联系到可靠的代办服务商。

如果采用云服务的模式，X公司与运营方的角色可以有几种选择：

1)   X公司既是开发者又是技术上的运营者，运营方主要为商务上的运营表现为销售和地推；

2)   X公司仅是开发者，运营方同时进行技术和商务的运营，游戏由运营方申请相关行政许可，各个运营方独立运营。

小游戏的法律风险主要因运营而产生。X公司虽然不会主动从事网络赌博，但是如果运营方或运营方的代理将小游戏用于赌博，则X公司和Y公司都可能会调查。X公司应尽量避免负担过多的服务内容，将其定位限定在小游戏的开发。

（二）  交易设计

通过分析Y公司和X公司的现有业务，我建议仍然坚持技术服务的定位，不介入运营方的销售和运营。具体建议有五点：

1)  坚持软件开发和技术服务，不参与小游戏运营。

2)  运营方在游戏界面不能出现赌博内容。

3)  不接触运营方的游戏运营数据。

4)  采用与自身业务相匹配的收费方式。

5)  运营方有违法犯罪行为，果断解除合同。

        1.      放弃SaaS服务方式

X公司计划游戏开发后，自己搭建游戏平台，统一部署和安装小游戏的服务端，将来有新的运营方，也可以利用这样的技术实现快速部署。

基于不接触运营数据的考虑，我建议放弃SaaS，改为由各个运营方各自购买服务器，各自独立部署，各自独立运营。因为SAAS模式中，服务器的所有者是X公司，服务端数据的所有者也是X公司。如果其中存在违法行为，X公司很难推脱说自己完全不知道，相反X公司有可能会被认定为应当知道。

        2.      改变部署和运维方式

在改变服务模式为独立部署和运营后，X公司作为服务商，仍然需要为运营方部署和维护服务器和游戏程序。比如：服务器的环境搭建，对数据库进行备份，游戏程序服务端升级等。

基于不接触运营数据的考虑，我建议X公司可以开发自动化部署的脚本。Linux环境中，Shell脚本是比较常用的工具，也可以使用其他高级语言创建自动化部署工具。这样既可以避免重复的工作，又可以脱离出运营方的具体数据，让各类工作均脱离X公司自动化运行。

同时，我还建议在搭建服务器环境时，为后续的人工运维开设低权限账户。对于紧急情况下，需要登陆运营方服务器的情况下，X公司技术人员使用低权限账户无法接触到运营数据，但又可以解决大部分自动化脚本无法完成的维护任务。

        1.      变更收费模式

X公司计划按照运营方游戏的收入享受分成。但是，在开设赌场罪的案例中，参与利润分成和异常高的服务费都会有可能涉嫌明知。

我建议X公司坚持自身软件开发和软件技术服务的业务，不参与营运商支付业务中。收费的模式采取一次性收取软件开发费用，后续按照运维服务的方式收取维护费。游戏委托开发的费用和维护费用的标准均应与行业类似业务相当。虽然软件开发的费用弹性较大，但收费上不能有数量级的差距。

Y公司仍然作为聚合支付技术服务的供应商，按照交易的资金收取服务费。Y公司向运营方收取的服务费也与行业惯例相当，甚至略低。

        2.      运营方支付接口的调用

X公司计划使用Y公司的聚合支付技术，再针对游戏做二次开发和优化。

我建议X公司将聚合支付API的调用嵌入到游戏的程序代码中，这样X公司可以不接触营运商的游戏数据和交易数据。而Y公司继续作为聚合支付的供应商向运营方提供技术服务。

案件点评：

承办律师的工作紧扣时下热点，围绕互联网支付与游戏运营，为客户提供了新兴行业中的创新型专业法律服务。新兴行业企业的特点之一，便是需要律师提供“保姆式的服务”——其需要为客户做出更多商业决策，全程陪伴企业发展。承办律师通过全面了解X公司与Y公司的运作模式，成功引导了客户需求，能够透视公司从事业务中的痛点与法律风险，继而转化成可提供的法律服务方案。承办律师的工作主要分为法律风险分析和交易结构设计两个部分，既为客户盘点了聚合支付业务的风险并提出解决方案，还结合商业模式与所面临的的风险，精心设计了满足客户需求的交易结构，赢得了客户信赖。

点评人：张洪波